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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.

 

失去意识之前，黛终于明白了，赤司的秘密究竟是什么。

 

近在咫尺的那双红色瞳的深处，映射的正是自己毫无生气的内心。与其说是自己输给了对方新获得的催眠能力，黛更倾向于认为，自己的败局从一开始就无法避免。

 

变成异色瞳，是赤司逃避现实的方式。而为了拯救自己，他选择了跟赤司完全相反的道路。

两种人生，本没有孰是孰非。在偏执中意识到自己的全部价值都建立在虚无中的赤司，正如他不断重复地那般，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畏惧的东西了。

 

但是，黛不一样。他所拥有的一切想要极力保护的东西，都是真实存在的，永远不可能被自己的意识所左右。

 

在那只手触碰到他的发梢时，他就感受到了如同之前那般、可以穿透一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。那是敢于直面一切、敢于打破一切的人，所传递出的最为强大的能量，代表着宇宙尽头无限蔓延的不可抗力。

 

即便是在从未见过彼此之时，两个人也从未分开过。那种从遥远的过去就认识对方的感觉，终于开始缓慢的、将看似关联甚微的细小碎片粘结在一起。

 

赤司的秘密，甚至跟赤司本身都并不相关。为什么自己会被赤司吸引、为什么赤司会被自己逼得不断想要切换人格——本质上，都是因为两个人就是某个核心的一体两面。

 

代表着放纵与毁灭的赤司，正是一直以来他所避之不及的欲念深渊。

 

即使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离奇古怪的局面，也终究没有偏离初始的命运。异色瞳的赤司、红色瞳的征十郎，都只是他在那个遥远世界的另一个化身。无论身在何处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，等到再次擦肩而过的时候，重复过数千万次的剧本都会再次上演。

 

觉得还有一线搏斗的机会的自己、之前真是天真得要命——面对命运，所有生物能做的，只有接受而已。而偏偏只有面对这个人，黛不想接受这样的命运。

 

从沉沉的睡意中醒来的黛，看着眼前的红发少年这样想到。此刻，赤司正靠在他的腿边，宁静的睡颜看起来相当无辜。膝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暖意，他这才发现，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。

 

只要还有肢体接触，自己时刻都有被赤司的催眠能力控制的可能。黛挣扎着抽出了自己的手，眼前的人也随即醒来。

 

在那双熟悉的瞳孔的映衬下，黛看到了某种更为熟悉的目光。就像是镜面的反射般，他看到了更加年幼的那个自己，也在回望着他。

 

——不要再躲避自己了，千寻。

 

红色瞳的赤司，以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，这样说道。

 

 

23

 

那一晚的经历，因为太过奇妙，以至于过去多少年，黛都觉得自己都不可能忘记。

 

如果不是因为确信自己身处真实的世界当中，如果没有最后一丝残存的自主意识，他甚至觉得、自己愿意答应眼前人的任何要求。

 

大概是两人在房间里呆得太久，母亲过来敲了房门。在赤司的手松开的短短的一瞬间，黛终于得以再次清醒过来。

 

在之后的时间里，黛竭尽一切可能跟赤司保持距离。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身后，直到目送着赤司走出自家门口。尽管他知道，对方施加给自己的感受大体都是幻觉，在与那双回望的眼睛对视之时，黛却仍然无法假装无视。

 

吻我一下吧，黛前辈。赤司小声呼唤道。

 

比起对这个请求本身感到讶异，黛觉得对方还认为自己还会上当这种想法更加不可思议。然而，赤司毫不动摇地，再次开口道。

 

就一下就好。我不会使那种能力的。

 

黛沉默了一会，随后突然笑了起来。他还记得之前，绝望的赤司在球场时说过，只要能见到自己就好，没有别的期望了。但是，世间最难改变的东西，莫过于本性。

他之前就不相信、红色瞳的赤司跟过去有何不同。被赋予新的能力之后，他更不觉得有任何有任何相信对方的必要性。

 

就在那样充满讽刺性的一瞬间，黛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。也许是太久没有打篮球，自己的人生已经无聊透顶。

 

看着眼前的人，他像是第一次初见时，带着些许戏谑的语气，提出了同样的问题。

 

“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呢。”

 

即使相识还不过一年，却也感觉像已经度过了无数个春秋。在一起训练的艰难枯燥的日日夜夜中，也许他一直寻求的，不过是一个能让自己不再感觉空洞的目标。

 

为了平静的、不去伤害他人的人生，他愿意牺牲一切所谓的超能力，放弃本应的得到的种种事物——然而，放弃到最后的结果，就是连存在的动力都无处可寻。

 

给我个有趣的答案吧，赤司。

 

尽管自己从未对任何人寄托任何期望，但是在这样无限空虚的时刻，黛真心希望能听到跟以往都不一样的回答。

 

“为什么呢。“

 

听到他的反问，赤司踟蹰了一下，喃喃道。

 

“为什么会答应呢？黛前辈的话，没有理由答应的呢。”

 

他继续道。

 

“因为从一开始，黛前辈最讨厌的人……就是我了。虽然嘴上没有说过，但是你的记忆告诉我，最讨厌的，就是暴君一样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了。”

 

黛沉默地看着他认真思考的样子。没错，赤司说的都是对的，自己对眼前的人，鲜少有过什么好印象。但是，即便如此，对于需要回答一个几乎没有正解的答案的家伙来讲，赤司的表情，未免太过轻松。

 

“实话来讲，想要让黛前辈喜欢到想要吻我，是几乎不可能的。”

 

过了几秒，赤司开口道。

 

“但是，两个人在一起，未必非要互相喜欢。虽然不能期待黛前辈能够完全爱上我，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吻，我就会毁灭的话，黛前辈大概会毫不犹豫地走过来吧。”

 

“就像是下意识地要抓住从崖边跌落的人一样，你不可能坐视不管，看着我坠落下去的。”

 

“所以，拯救我是你不可逃避的使命呐，千寻。”

 

像是舞会的邀请一般，赤司向着他的方向伸出了右手。